從後現代角度看《駭客任務》
🌳 Evergreen
前言
《駭客任務》(The Matrix),那部搶在千禧蟲危機前的1999年上映,在香港直接被譯成《22世紀殺人網絡》導致觀影驚喜破滅的科幻經典作品,應該連鮮少接觸電影的圈外人都曾耳聞——畢竟,所謂的「子彈時間」在當年可謂極其新穎,紅極一時。但除了酷炫的動作場面外,本作還有許多可被深入探討之處。
劇情簡介
22世紀,一個人工智慧宰制地表的世代,電腦系統母體(Matrix)為了控制人類,而在人們腦中建構了虛相。工程師安德森正如同群眾,活在虛擬世界卻渾然不知。儘管他對周圍的事物有些質疑,卻直至遇見駭客崔妮蒂和反抗組織領導人莫菲斯,才了解到真相,以及自己身為救世主(The One / Neo)的使命。
觀點
《駭客任務》是一部非常標準的後現代作品。譬如說其善用「拼貼」(Collage)手法,將功夫(Kung fu)文化包裝進故事情節中這點,就和非線性敘事名導昆丁塔倫提諾的《追殺比爾》(Kill Bill)如出一轍——有趣的是,這兩部電影的動作指導,還都是武術世家出身、人稱八爺的袁和平先生。但其實,「擬像」(Simulacrum)才是本次筆者所要強調之重點。
從當今來看,《駭客任務》的設定並沒有那麼新穎和虛幻。所謂母體,也不過是台加強版的虛擬實境(Virtual Reality)裝置。然而這恰好代表了後現代主義學者布希亞於1981年在《擬仿物與擬像》中提出的預言有多麼精確——如果說電子時代發生的內爆(Implosion)使萬物之功能界限開始消失,所有的資訊都能被集體共享,那麼我們又該如何判定正在接收的是否為假新聞呢——導演華卓斯基姐妹曾自陳受其影響,我們甚至還能在片中看到對該書的直接致敬(被安德森/尼歐拿來藏匿非法軟體)。布希亞想必很樂於見到自己的理論被發揚光大吧?
事實恰巧相反——布希亞本人是對《駭客任務》提出過公開批評的。除他以外,哲學家普特南也認為,藉由思想實驗「桶中之腦」,可以看出人們在沒有對照物的情況下,根本無從認知何謂真實,更遑論對現況發起反抗了。
另一位哲學家德勒茲的這番形容和桶中之腦可說殊途同歸:「虛擬必須嚴格定義為真實客體的一部份——彷彿客體自身的一部份存在於虛擬之中,它投身於虛擬之中就彷彿投身於客觀維度一樣。」可以看出對於那些擁護後現代主義的學者而言,所謂的「超真實」(Hyperreality)早已無處不在,驅動大量符號取代「再現」(Representation)而成為世界的實相。
「超真實已死。所以,超真實萬歲!」——布希亞一直都是以這樣諷刺的眼光在看待這個世界,所以他也曾因為有些玩世不恭的態度,在戰爭議題中和另一名評論家蘇珊桑塔格槓上。但不可否認的是,擬像預言的確正在逐步實現。
沒錯,那些打從娘胎便遭到母體宰制的人們,畢竟不如《刀劍神域》(Sword Art Online)中的玩家們,能夠理解到自己只是置身於「登入」狀態中。除非系統出了差錯,否則戰後世代將在無知的囚牢中永遠不見天日。
那麼,《駭客任務》就只是一部徒具哲學外殼,而缺乏內涵的娛樂作品了嗎?筆者認為話並不是這樣說的。它的精神或多或少還是在新一代創作者心中潛移默化,並激勵他們對於虛與實進行更深一層的探討。例如改編自同名小說,收錄於詩選集動畫《愛x死x機器人》(Love, Death & Robots)中的《天鷹座裂縫之外》(Beyond the Aquila Rift),和知名十八禁視覺小說《沙耶之歌》(The Song of Saya),便替《駭客任務》提出的概念做了很好的延伸——假如母體並沒有任何自私意圖,而只是為了救贖芸芸眾生、或救贖你才付出那麼多呢——「逃避雖可恥但有用」,這實在是相當耐人尋味、有些違反倫理綱常,卻也引人不斷感慨的有趣思維。單以影響力而言,就必須肯定《駭客任務》的一代經典地位。
結語
長青綜藝節目《我猜》有句名言:「真的假不了,假的不能真。」——其對於本文有重要的點題效果。在擬像當道的後現代,這段話已不再是絕對。當體感和深偽(Deepfake)等新興技術發展成熟,擾亂定律(Law of Disruption)將在未來給社會帶來無法逆轉、超越內爆的改變之時——面對難以分辨真偽,無法確認彼此心思的現實,重點依舊是我們該採取何種態度,去凝視這個世界。
《駭客任務》也許沒有資格作為那個時代的識讀指南,但可以作為當代的。
參考資料
學位論文
- 侯守謙(2006)。《駭客任務》三部曲:穿越機器世界到真實的荒漠。國立臺灣藝術大學應用媒體藝術研究所。
- 洪立仁(2013)。電影中的數位哲學隱喻-以《駭客任務》三部曲為例。南華大學建築與景觀學系環境藝術碩士班。